找不到媽的孩子之二

大寶的視線愈來愈模糊，周圍的空間不知何時全變成了白色，
那種白是帶著透明，卻又無法看穿的白。
他感覺到自己似乎是在一片凍結的時空中。

「大寶~」，有個聲音叫他，環顧四周，並沒有任何人。
是耳朵聽見的聲音嗎?卻又好像從他的心裏傳出來的。
「你真的很想找你的媽媽?」，
大寶心一沈，他微微點頭，不過卻打從心裏不相信。
「大寶，如果你真的想看你的媽媽，你得要很勇敢才行，如果你怯懦了，你是無法真的”看見”她的。」
大寶皺了皺眉，深吸了一口氣，又緩緩吐出，他拿出手帕擦臉。幾次深呼吸之後，他覺得比較平靜了。

一位全身白，棕色短髮，貌似奧黛麗赫本的中年女子從白光中走了出來。
她對著大寶微笑，大寶疑惑的看著她，
大寶心中閃過一個念頭，「她是天使嗎?」
她走到大寶的身後，雙手擺在大寶的肩上。
「請你用心去看。」

大寶一瞬間覺得自己變成了小孩，肩膀上感覺到支持。
天使在他的左前方浮現，天使的左手看起來像是牽著一個人。
大寶能感覺到那個人，一股久遠又熟悉的能量，他咬緊雙唇，
淚水像潰堤般的無法止住。

他知道，那個看不見的人，是媽媽，他聞到了那夢裏熟悉的香味。
「大寶，你還要再勇敢一點，你才能真正看見你的媽媽」，
天使的聲音傳到他的心中。
大寶用力呼吸，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。

對面那個人的身影逐漸浮現，先是四肢，然後是身體，最後是臉。
是媽媽，媽媽正對著他微笑。
大寶咬著牙，握緊雙拳，雙腳顫抖著。
淚水仍然是關不了。

大寶跪了下去，媽媽的影像開始模糊晃動。
天使：「大寶，你得要夠勇敢，張開眼睛看。」
大寶站了起來，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。

媽媽的影像又回復清晰，媽媽的笑就像他小時候看到的那樣真實。

大寶：「媽媽，你為什麼突然不見了?」
媽媽：「我想你已經知道答案了」
大寶：「你現在好嗎?」
媽媽：「我很好，我現在和我的命運在一起。」
大寶：「媽媽，你不見了，我好生氣好生氣好生氣」
大寶又握緊沾溼淚水的雙拳。
媽媽的影像又開始晃動。

大寶再度深呼吸，試著讓自己平靜下來。
大寶：「媽媽，我真的好想你…」
媽媽：「我知道，我一直都能夠感受到你。」
大寶：「媽媽，我真的真的真的好想你…」
媽媽：「我知道，有一天我們會再見面的。」
大寶：「不要，我要現在」

媽媽的影像突然消失。
天使：「我說過了，只要你軟弱了，你就無法看見你的媽媽」
大寶激動的四處張望，試圖找回媽媽。
天使：「大寶，深呼吸，試著讓自己平靜下來，讓自己的心勇敢起來。」
大寶慢慢平靜下來。
天使：「大寶，跟你的媽媽說：『媽媽，等我的時間到了，我再去找你。』」

大寶照著說。

媽媽的影像再次浮現，媽媽的微笑還是那麼的真實。
天使：「大寶，放手讓你的媽媽跟她的命運待在一起，去感覺它。」
大寶把雙手放在胸口。
他看著媽媽的眼睛。
媽媽：「大寶，我會一直在這裏，在這裏等你，如果你想我，你可以在心裏找到我。
在大部份的時間裏，你得待在你現在的時空裏。」

大寶點點頭。

他看著媽媽，一直看著。

一直看著。

一直看著。

大寶的臉上慢慢露出笑容。
他感覺到媽媽的笑像一道光打到他的心輪。
他覺得自已沐浴在溫暖的白光中。
強光讓他睜不開眼。

他努力張開眼，
發現自己的手正扶在騎樓的柱子上，
微黃的路燈照著他額頭的汗。
他抬頭看見酸梅冰店的招牌，
上面是生鏽班駁的字。